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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感动未完成

2013-12-18 02:29:02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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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河源采风,别以为你画得多,就是好画。充其量,也只算个‘劳动模范’,但这个‘劳动模范’画出来的,都是些高中生水平的东西。”多少年来,老爸老妈一直对我外出写生的画,评价不高;可不管怎样的没画好,我总会在贺友直老先生的单线连环画《山乡巨变》的影响下,继续沉醉。

  曾几何时,农村体验生活是要带着学生们一起画的,所以,都不能如这次去河源那样,可以自由地慢慢看,细细嚼,再坐下不用起来。

  刚到龙川的太楼村那天,下着雨,孙洪敏老师、陈迹老师、罗文勇老师、林涓老师、陈史军老师和我嬉笑地一起从矮窄的小货车里爬出来,我立刻就为那挂着“感谢党、感谢广东画院”的红标语的村委会对面的景致所吸引。虽有点狼狈,既要背着书包,一手护着腿上滑来滑去的画袋,画袋上再放着大画板,肩上还要扛着为保护画院发的大画纸而特意在龙川买的大雨伞,墨汁只能放在地上,任由各色村狗反反复复地在我身旁撒尿,尿液再溅入墨中,和着雨水随着蘸墨的笔来到画纸上,我还是很快地进入。没有很特殊的透视和人物处理,我基本保持住了用线的方式,前中远景都用线的深浅粗细来处理,偶尔见到好的人物动态走过,还可以添加。这里很适静,静得只有鸡叫,鸡一打鸣,便让我以为是午后三点,老要从诗情画意的漫步中提速(图1)。伞后常有串串鞋影的遗留,耳畔常有不相识男子的声音响起:“坐了那么长时间,过来喝点热茶吧”(图2)。虽无暇顾及周遭,可望着雨中村子的明净,心儿早已是暖暖满满的。

(图1)45cm×38cm  毛笔

《雨中太楼》

(图2)45cm×38cm  毛笔

《喝点热茶吧》

  在华清村,同行的林永康副院长和罗文勇老师先选定了地点留下,李节平老师、宣新明老师、颜苏平老师带着我继续前行,在一处,约好了下午见面时间后分手。闻着簇簇桂花的清香,眼望前方有个村妇在喂鸡,我忙赶过去看,看完又觉我刚才晃见过一男子在为人理发,便折回头来,向理发男子那走去。男子在一栋二层楼的楼下,二楼墙砖裸露,门窗未装,只有一楼是齐全的。这男子是在为老人理发,彩色丝巾做围布,男子粗糙的大手很是娴熟地用着小巧的工具,他一会儿理发,一会儿又用布给老人擦擦抹抹,悉心非常;最是那完全没料到的刮胡子方式,竟就着老人坐着的高度,双膝跪着来做,刮完脸后,刮下巴、脖子,根本不烦老人家只消仰仰头,就能方便男子自己站着来做,这令我放下画具就要画。他警觉地问我想干啥,我说画画。他笑笑:“没办法,自己的爸,自己做。”坐在他家楼外光秃秃的烂泥地里,不理会满头纷飞的苍蝇,我要用仰视的角度和前景移植的桂花来衬托他们,以示敬意。我谨慎小心地处理人与物的比例、透视、留白、走势,不用铅笔起稿,直接用毛笔勾勒,想尽量不画错,但也不担心画错的线会让我就此创新出什么好东东来。他忙完后,邀我去看望他那82岁还在织布的曾祖母。他的阿爸坐在那儿帮我照看东西,后来一直保持这姿势,陪着画画的我。下午停笔时,画面柔弱的线呈现出4种以上的用线的方式(图3),哎,头脑呆滞地走进他家厨房洗脸清醒。突然,发现这里有多种角度和各种生活用具的混搭,它们极具挑战性地向我招手。征得同意,我坐下开始画第二张。临走前,将袋中的火龙果拔好皮送给教子有方、患了痴呆症的老阿爸吃,祝福他安康长寿。晚上,再画一张织布的曾祖母和一张理发男子与曾祖母见面时的欢乐情景(图4、图5),画面是一气呵成的,用线方式是统一的,可我认为它缺少我面对着物象时,线条跳跃的生命力和张力;我愧疚未能将这儿虽贫困却很温馨的男子的心、那中午大老远颠簸一路走来请我吃饭的曾祖母和另邀我吃饭的男子母亲的温情表现出来;还有下午那张厨房里的画,画来改去,感性与理性的结合都不尽人意。

(图3)45cm×38cm  毛笔  

《孝子》

(图4)45cm×38cm  毛笔    

《82岁的老人在织布》

(图5)45cm×38cm  毛笔

《你好》

  去佗城村,光是为选点,我们就转悠了好几圈。林永康副院长和罗文勇老师带领当地的美术爱好者们选定了艳阳暴晒的田间,李节平老师、宣新明老师、颜苏平老师选定了人群车辆熙攘的河边,约定了下午见面时间后,我向集市和碾米厂走去。途经一地,偶见一扇虚掩的门里似别有洞天,我敲门进去,看到这是个一进二院的四合院,硬山顶砖瓦房,砖木结构,室内有楼梯上楼。大门内立有两根粗而稳的门柱,两旁的房门、梁、屏风都是雕刻。我兴奋地坐在便携式小凳上,准备开画。这时,一位穿制服的男子从院子里左边的门出来,见了我又进了右边的房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有靠背的竹凳,默默地放在我身边就出去了。就在我构思着该添加上什么人物在这个环境里时,一位挑着担去卖豆腐的妇女从里面出来。很感恩,我取舍着,想表现的东西太多了,眼都花了。院子里陆陆续续进进出出几位妇女、中学生和男士;卖豆腐的妇女回来后,又去地里杀虫了。中午,我的腰腿实在难受,才坐上了这张伴我多时的靠背竹凳。来往的人诧异地看到我还在画,便开始有了卖豆腐的妇女微笑地与我打招呼的瞬间;接着,便有了女孩端着热茶请我喝的镜头;更有那为验明正身的父亲带着女儿一起来请我进去吃饭的片段;及那穿制服的男子乐见我坐在他搬来的竹凳上,关心问候的话语和叫他女儿来陪我聊天的故事。心,又再升温,为这建筑,为这寻常人家!只可惜我什么都想画,画“平了”反而没突出主题(图6)。晚饭时,这几天握毛笔太紧的手竟痛得拿不了筷子,晚上没法画,只好早早上床。

(图6)45cm×38cm  毛笔

《赶早》

  一早醒来,焦躁不安,极想能请各位老师帮我看看画,提个意见,好在这最后的一天里,再画点什么。结果,吃着早饭还热心帮我看画的林永康副院长、李东伟老师、陈映欣老师、黄国武老师都给予了肯定,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父母以外、截然相反、完全是认同的语句;更欣喜的是那张画厨房的,经过这几天的修改,最受肯定(图7)。去到枫树坝水库时,我得意忘形地又开始新的尝试:用适宜画中景的技法去画远景和水影。我既想画出国画的感觉,又想出现版画的效果。冒险的结果是,天快黑时,我用这晒了一天的干扎扎的毛笔,把除了水面和天空的以外的地方,全蹭了一遍,效果非但不好,还把勾勒了一天的线基本抹杀掉(图8)。

(图7)45cm×38cm  毛笔

《烧水》

(图8)45cm×38cm  毛笔

《水库养鱼人家》

  回到家,综合各方面的意见,我继续再画(图9、图10、图11),但越画越难受,现场写生的线的生动性,荡然无存,画面呆板黯淡,老爸的评价依旧不高。我转而去画美展的素描稿,画着画着,发现心儿总在牵挂,河源还有我想表达却未曾画出的东西。我又拿起毛笔,想表现“许院长担负繁重事务仍以身作则并当下入画、周全做事多为他人着想的李东伟老师见缝插针地抓紧作画、率直坦荡的宣新明老师那种恨不得立刻现身现场投入战斗、赏心悦目的林涓老师(图12)那种为了李东伟老师说要表现出‘水库之美’而昼夜奋发画叶子”全情融入写生生活的精神状态,但这种超越时空、不同场景和人物在同一张画面上怎样捏拿,我想到了用“扬着春雨的清晨,画家们精神抖擞地准备出发”的场景,可怎样表现呢?我想到了画铅笔速写时流畅飘逸的线。第一次试着将它们融合一起,我不太会用毛笔,没法像用铅笔那样在恣意挥洒中产生许多线的偶然性来。一天画下来,这张没起稿的《迎着春雨出发》(图13)在刻意的强调中,线在划一、拘束里呈现出硬性的流动性与浪漫,然,见到它的人都一致肯定。这使我相信,只要我会自律自省,总有让老爸服我的一天!正当我浮沉在同去河源采风的刘穗艳老师和即将退休的夏光明副院长忽逝、难以置信且感伤的思想乱流中时,和他们熟络的老爸幽幽地抛出一句:“人生既不可测,何不将‘感动’趁早画出?人这辈子出一张半张好画,很正常;难的是画一辈子,都能保持住高水准。”呀,还有许多我未完成的事要做!

(图9)45cm×38cm  毛笔

《赶早》(二)

(图10)45cm×38cm  毛笔

《孝子》(二)

 

(图11)45cm×38cm  毛笔

《烧水》(二)

(图12)26cm×17cm  炭笔

《吹发》

(图13)45cm×38cm  毛笔

《迎着春雨出发》

  现在想来,单线连环画其实代表的是老妈,她学国画人物出身,留下的全是出版了的连环画和挥不去的线的魅力;油画是老爸,让我看到厚重绚丽后隐含的层次与曲折。我就带着这幅拐杖,傍身蹒跚而行。现在,老妈不在了,老爸照旧泼我冷水,不管我付出多少,把一个多么大的场景微缩在一张多小的画纸上,采用何种技法、什么角度,他都在竭力要我明白:勤勉是必须的,自满是无谓的;无论何时,作品一定要传达出令人共鸣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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